周梦晗论介子推的隐士情怀——无影评人物之五-无影江湖

    周梦晗论介子推的隐士情怀——无影评人物之五-无影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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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子推,春秋时人,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重耳)早年的辅佐者。生年不详,卒于晋文公元年(前636年)。寒食节就是纪念他的。

    介子推的出身事迹见诸文献的极少,仅有随公子重耳逃亡一事。“骊姬之乱”后,晋公子重耳避难逃亡,随行者五人,介子推是其中之一。据《韩诗外传》说,重耳逃亡时,一个叫做头须的从人偷光钱粮逃掉了,饥寒冻馁之际,介子推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供给重耳吃——在重耳落难之时,能如此肝脑涂地,忠心耿耿,实属难能可贵。等到重耳风光了之后,有功之臣纷纷讨赏,介子推鄙夷他人追逐荣华富贵的做法,便带着母亲隐居绵山。重耳这人也实在不仗义,还真就把他给忘了。于是有人愤愤不平,做了“龙蛇之歌”讽谏,歌曰: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丞辅。龙反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一蛇羞之,桥死于中野——龙蛇之歌最终传到了晋文公重耳那里,他也觉得不大够意思,便派人多方寻找,要封赏介子推。可偏偏这时候,介子推就托起大来,不肯出绵山。晋文公听从了他人的说法,认为放火烧山有可能把他逼出来,结果大火烧死了介子推母子。死了怎么办?那只好纪念了。从那以后,每年到这一天举国不许动火,吃冷饭,渐渐地形成了寒食节的习俗。

    这些事情中大有蹊跷。
    我始终认为,介子推身上存在的,更多的既不是积极的从政心态,也不是消极的弃世心态,而是两者之间的矛盾结合体,是一种隐士情怀,而最终这种隐士情怀,害了他的命。
    首先说,介子推“割股奉君”是否属实,在史学界广有争议。《史记》对介子推的介绍比较详细,有“龙蛇之歌”的记载,但对“割股奉君”的事却只字未提。就是说,介子推对晋文公重耳做出过很大的奉献,但未必真割过自己的肉。其实这也不用过多论证,一方面,古代野外医疗条件那么差,割块肉下来还能活下去已属无稽之谈,何况不但能活还能跟着走,十九年的逃亡生活能够一直跟随下来,想来不是一个腿上缺块肉的人能做到的。民间的故老传言,往往是极言其忠诚,所以编个故事来强化一下罢了。不过,一个落魄的公子,统共剩五个跟班的,其中就有介子推一个,单凭把宝押到逃亡者身上这份执着,就很值得肯定,功劳当然是有的。这份功劳,也很值得在这个“宝”真正发光的时候沾点光,这也正是一部分“贤士”们押宝的初衷所在。当时,晋献公嬖幸骊姬,杀申生,昏于家,乱于国,而重耳则成为振兴晋国的希望,这个“宝”是一个风险投资——敢于把“宝”押在长线风险投资上,是明眼人、隐士常用的手法。

    其次,介子推隐居的时机把握得不对。应该说,介子推这个人还算很厚道,共患难而不共享受,极端看不起实用派的狐偃等人,自己功成身退,但他的隐士情怀或多或少让他留下点尾巴。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做得太过了。可能他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但不给君王面子,又跑到绵山这个不算太远的地方,这算什么?欲居庙堂之高又恐人言其贪功,欲处江湖之远又恐人不知其名。介子推终生追求的,其实只是一个贤臣的清名,这是一个隐士不彻底的退隐心。而统治者最怕两件事:一是怕造反,二是怕缺德。可本王我刚有天下,你介子推便隐居起来,还弄个龙蛇之歌嘲讽我,人情还不上,陷我于不仁不义。而天下乃有德者居之,你倒有德了,把我的德搞没了,你大还是我大?其实说到底,是介子推托大不给面子,君王最后也忍耐不了,怕他成了红楼中的焦大,双方僵持,最后落得个不欢而散而已。
    如果我们可以相信不要封赏是真的,那隐居得有点像逃亡,还人情的“闹着玩下死手”,真去烧山,怎么也让人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隐士,在中国文化中从来都是清高的化身,好象襟怀坦荡、胸有大丘壑,但又显得不染凡尘,做出很大的架势来表示清高,其实说白了就是有点格色。真要是不愿意出头露面呢,就可以不把本事显露出来;而真要是忧国忧民呢,就站出来为民做事,何计身后评说;真要是愤世嫉俗呢,就可以另立山头重整河山。可隐士们偏就是云中一半土里一半,不断地清高,不断地悲愤,不断地让别人注意自己,再不断地藏起来,让当权者敬着也不是,不理也不是。
    古往今来,除过陶渊明之外,我看真正的隐士很少。终南山、天台山,山山出隐士,但隐士们不得志时往往是抱膝长啸恨不能展平生报负,有谁像陶渊明那样“不为五斗米折腰”,回到家还真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呢?《新唐书》记载一个叫卢藏用的,早年隐居终南山,但是皇上到哪处名山游玩,他就提前到那里隐居,后人称他为“随驾隐士”。不久,果然被征召为官。到晚年他弄权作势,为人骄纵,全然不见一个隐士的风范。当司马承桢向皇上请求退隐的时候,他还劝司马:终南山就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啊!司马承桢慢条斯理地回答他:嗯!那里确实是仕宦之捷径啊!――仔细琢磨也是这个理儿,终南山离唐都长安很近,皇帝重臣经常到此烧香访道,虽然“隐”,但被发现的几率很大。
    清蒋士铨有首诗说得非常好:
    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
    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
    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
    翩然一只云间鹤,飞来飞去宰相衙。
    ――历朝历代,这种装模作样以隐居作秀的人们,其实是设计了这个“终南捷径”。
    逝者已矣,但来者可追。提醒那些有着隐士情怀的人们,要么提前考虑好,摆够阵势就出山;要么甘于清净,干脆一辈子别出名;要么心胸放宽,看世界咋不得劲儿也别激浊扬清。否则,你这个隐士,就有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