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晗论《红楼梦》之豪爽奇女子-方塘读写
周梦晗论《红楼梦》之豪爽奇女子-方塘读写
周梦晗
论《红楼梦》之豪爽奇女子
关于《红楼梦》的解说分析书籍多是对宝、黛、钗以及其间的背景、爱情故事的分析,很多人关注的是主角们的命运与作者的思想脉络。但是关注其中另外几位洒脱豪爽的奇女子的文献研究却是为数不多的,探春与湘云就是很好的例子。她俩没有黛玉、宝钗耀眼的光芒,但是也是红楼众女子中的两颗奇葩,是“红楼”中不可或缺的两位才女。她们拥有的豪爽胸襟、人生价值甚至是红楼中很多男子无法相比的。
千古一梦红楼泪,万载后人论是非。《红楼梦》作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中国文学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千百年来为多少文人墨客竞折腰,有关《红楼梦》之显学——红学研究更是经久不衰。我虽说读红楼的年代不是久远,但也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从最初的小人书到插图本再到正版《红楼梦》,我深深为曹雪芹非凡的才华所折服。到了大学有关红楼研究的书籍我也涉猎不少,其间多是对宝、黛、钗与王熙凤的分析研究,不容置疑,这四位是红楼中最为显眼的人物。但是在我眼中,红楼之中还有两位女子身上的豪爽之气吸引了我,让我对她们是佩服万分,那就是三小姐贾探春和史大姑娘史湘云。
封建时代的女子多受“三从四德”伦理纲常教化,只追求做一些恪守封建道德的节妇,一生如枯草槁木没有自己的灵魂。就像《红楼梦》中的李纨,一生只知相夫教子,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心如死水地过完自己毫无生气的人生,最终就落得个“枉与他人做笑谈”的结局。这样的人生在封建时代的中国并不罕见,这也是古代中国一个很大的悲哀。就如《红楼梦》中那极富寓意的茶与酒:“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虽然苦与悲是女人难逃的命运,但是也有一些不向命运屈服的女子,她们用自己的豪放与洒脱走出了一段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即使结局难逃厄运,但是拥有过了、经历过了才是真正的活过。
元、迎、探、惜四姐妹中,出身地位最低的是探春。元春是贾府当家夫人王夫人所生,惜春是贾珍的胞妹,迎春、探春二人虽都是庶出,但是通过又一次邢夫人奚落迎春时说:“你娘比赵姨娘强十倍。”可见迎春母亲的地位要高于赵姨娘,况且赵姨娘阴险世俗是出了名的,这样的生母很难不给探春心里造成阴影。在尊卑等级森严的封建家庭里,探春虽是由王夫人抚养的,但是由于她的生母她还是会受到许多的压迫与欺凌的。但是在小说里探春却拥有着迎、惜二人不能及的威望与尊重,就连“当家奶奶”王熙凤也“单怕她五分”。王熙凤向来是不把地位低于自己的人高看的,但对于探春,她更多的却是附和。在抄检大观园时王熙凤带人到探春的房中时一再地陪笑,说话和顺,没有了“凤辣子”的威仪,很多人可能会纳闷探春究竟有多大的魄力会让王熙凤如此。所以作者给出了一个有力的证据: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仆从主贵,她没有把探春这个没出阁尚且是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去掀探春的衣襟以显示自己的能耐和身份。但是她这样不计后果的做法为自己赢得的只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和颜面扫地。并且探春的丫鬟侍书对她又是一番的数落,让这个老太太无地自容。这件事让所有人知道了探春“玫瑰花“的外号是怎么回事了。不卑不亢,活出自我,这就是探春的人生箴言。
探春自知地位庶出,拥有着强烈的自尊心,所以她一直努力着让自己活得有滋有味,活得精彩。她的房间里是“案大、花瓶大、挂图大、屋子大”,充分显示出了她“素喜朗阔”的性格,她最初给自己起的称号是“秋爽居士”也充分证明了她的豁达性格。
在贾母因为贾赦想索要鸳鸯一事而开口大骂时,没有一人敢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连贾宝玉都是噤若寒蝉了,但是探春却心平气和的为贾母分析了一下事情的源起经过,让贾母消了气,让王夫人免于责骂,同时也为自己赢得了颜面,探春实在是不简单。迎、探、惜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所受的教育一样但却形成了三种迥然不同的性格:迎春人送外号“二木头”,一生与世无争没有自己的主见,糊涂的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惜春就是孤介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有探春潇洒自如且才华横溢与众人关系融洽,是元、迎、探、惜四人中活得最真我的一个。
“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的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一番道理,偏我是个女儿家……”探春的魄力绝非一般女子所比。她渴望自由,拥有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与黛玉的心意是相通的。书中岁没有过多描写她俩之间的情谊。但是在宝琴作的怀古诗被宝钗一番批判之后,黛玉进行了一番反击,附和黛玉的正是探春。她不是主角,没有钗黛耀眼的光芒,但是她拥有自己的见解与思想。在黛玉离开人世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除了紫鹃与李纨(李纨守孝不能去办喜事的那边),就只有探春了。
探春的豪爽性格与她的真性情是紧密相连的。与她相似的还有另外一位——“假小子”史湘云。
史家是当时显赫的四大家族之一,可谓是“钟鸣鼎食之家”,但是湘云却从没享受过千金小姐的娇贵生活。“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父母的早逝让湘云从小就吃尽了苦头,家务事必须要自己做,还有刻薄狠心的婶母,只有到了贾府、到了大观园她才是真正的快乐。这样一个受尽命运折磨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艰辛处境而痛苦抱怨,在读者眼中一直只有那个活泼开朗、不拘小节的真名士——史湘云。
湘云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应是她“憨湘云醉眠芍药裀”那一回,湘云豪爽所以她喝醉了,湘云不拘小节所以就凉石之上酣卧,睡梦中还念叨着自己做的酒令。这样一个直爽洒脱之人让人没法不喜欢。湘云有口吃的毛病,黛玉就拿她这个毛病取笑,但是她却调皮的回应了黛玉一句:“赶明儿找个咬舌的林姐夫”。让黛玉又气又急以至俩人嬉闹了一番,黛玉是很少与人嬉闹的,能与湘云打成一片足以看出黛玉这样敏感之人也不讨厌湘云,所以湘云在大观园是很受欢迎的,这样一个豪放洒脱之人实在是难得一见。两人嬉闹之后感情还是很好,只有湘云敢与黛玉开玩笑,也只有她俩玩笑过后还是知己。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是湘云与黛玉合咏出的绝妙诗句,但是在对出下句之前,还经历了一个小插曲。黛玉说出上联时把湘云难住了,这时她们发现黑暗处有一个黑影,黛玉吓得说是鬼,而湘云却来了句:“我是不怕鬼的。”并顺手丢了一块石头过去,惊起了一只白鹤却也让她吟出千古妙对。湘云的胆大可能也是从小练出来的,她没有其他人家千金小姐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很多事情必须自己动手,所以养成了她胆大豪爽,不为世俗所拘的性格。
宝钗没有湘云的真情,宝钗只会步步为营一味的算计,所以她只能是别人眼中的“冷美人”;黛玉没有湘云浑厚,黛玉过于敏感所以常常出口伤人,语言难免尖酸刻薄,所以她的性格很多人受不了。湘云和探春一样,豪爽热情但对待他人又不会太过功利。就如香菱想学诗,宝钗对此是不以为然的,但是当香菱向湘云请教时,湘云却是滔滔不绝真诚相告,“没昼没夜高谈阔论”。因为在她眼中这些是没有身份等级的差别的。湘云因为经历的人生比其他姐妹坎坷些,所以她更加懂得理解别人,不会在意等级之说。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是我很喜欢的一回。这回里湘云说出了一句让很多人赞同的话:“真名士自风流”。她不计较别人怎么看她,与宝玉在大雪天找个地方自己烤鹿肉吃,当黛玉取笑她时她浑然不觉有何不可。她说:“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果不其然,在芦雪庭的联诗中,湘云的表现是相当出色的。湘云的豪放不羁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那魏晋风度与竹林七贤。嬉笑怒骂皆随心所欲,不为外部世俗所拘,回归自然,做回真我。这样的品性在封建时代的大染缸里能够一直出淤泥而不染是很难得的。
湘云快言快语有时甚至是不计后果的,就如她对初到大观园的宝琴说王夫人那“除了太太那些人都是极坏的”,她告诫宝琴在大观园里要小心行事,但是她没有想到此话一出会招惹来多少人的记恨;再如有次看到芳官的戏子扮相时,很多人都知道芳官的气质风韵像黛玉,但是没有人说出来,因为在座的都知道黛玉敏感易怒的脾气,但是湘云却不明就里地来了一句:“像林姐姐的模样。”这句话惹恼了黛玉,却忙坏了宝玉,因为湘云和黛玉都不是吃亏的主,宝玉两边忙着道歉却出力不讨好。不过也幸亏有宝玉,没有宝玉这样怜惜女孩的人在,这些女子可就没有如此美好的生活了。湘云直率冲动,黛玉敏感多情,但是两人的矛盾只是一个微小的插曲,事过之后,两人依然是难得的知己。
湘云缺少家庭的温暖所以她喜欢宝钗的善解人意,需要宝钗的关怀,但是她同黛玉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朋友之间的友谊,一种心与心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在宝钗面前湘云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是顺利的,但是与黛玉在一起,湘云才能凸显自己思想与主张。
湘云一生豪爽洒脱,她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当她得知探春她们成立了海棠社并已经作过菊花诗之后,先是抱怨她们一番,接着却是毫不犹豫地写出了两首诗。不管别人对自己的诗是什么评价,自己写出属于自己的诗就好了,这就是湘云,一个做事稍有莽撞但永不失真挚的女孩子。
探春的豪爽与才能符合大丈夫的豪情,如果是男子,她说不定会是振兴贾家的那个人,很多人说她是封建统治的维护者,对她持贬斥态度。但是我宁愿把她的一切努力看成是对家庭的责任,她是一个敢于担当的女子,贾府里的男子一个个骄奢淫逸没有出息,她虽然是一个庶出的小姐,但是有那份责任心与勇气去挽救她的走向末路的家庭。湘云的豪爽是直白的不加任何心机的,所以湘云更加适合做一个隐者,一个“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的个性文人,她不为外物所拘,我行我素,但又不失对生活的热情。
探春与湘云两人的性格有相似之处但又不是完全相同的,这正是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高明之处,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形象而不是其他人的复制品。就像很多人说晴雯是黛玉的影子,但是只能说是晴雯的性格与黛玉有相同之处,晴雯比黛玉多了一份泼辣和大胆。《红楼梦》中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
“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探春最终远嫁番外,或许对于她这个一心想挽救贾府的人来说,远嫁而没有看到贾家的败落是很好的结局了,即使她没有远嫁,最终也会是骨肉分离。“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湘云的结局很朦胧,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结局,有人说她最后嫁给了宝玉,有人说她最后得病死去……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最终还是逃脱不了悲苦的命运。生活在那样的时代与家庭里是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的。
这样一个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最终不得不面对丑陋不堪的现实和悲苦的命运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种折磨,还是像黛玉那样早日离去的好,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难与艰辛了。但是她们的豪爽性格已经让她们勇敢地面对命运中的坎坷与不幸了,她们真正的活过了。
眼前两碗米饭
心中一粒飞鸿
长按识别左侧二维码,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