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晗论猜灯谜，还是《红楼梦》高明（中英双语）-外研社
周梦晗论猜灯谜，还是《红楼梦》高明（中英双语）-外研社
周梦晗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the Lantern Festival），我们就来聊一聊最有趣的项目之一——猜灯谜。
《红楼梦》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谜贾政悲谶语”，讲述了元宵节后，元春从宫中送出一个灯谜命大家猜，猜后每人也作一个灯谜送进去。第二日晚间，小太监又送出了娘娘的回信。当时恰逢贾母高兴，便在堂屋设了一架小巧精致的围屏灯，将元春及宝玉等人做的灯谜都抄在纸上，粘在屏上。
然而回目“悲谶语”三字，通过灯谜暗示了书中人物悲剧式的命运遭际。阿研就带大家来欣赏一下书中的灯谜（英文版为杨宪益先生译）。
首先是贾环的灯谜：
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
First Brother has eight corners,
Second Brother two horns instead;
Second Brother likes to squat on the roof,
First Brother just sits on the bed.
谜底一个是枕头（head-rest），一个是房脊上的兽头（animal-head tile）。
元妃评此谜不通（it did not seem to her to make sense），根本没猜。
贾环是谁？是宝玉同父异母的弟弟，赵姨娘的儿子。因为是庶出，地位不高，再加上心术不正、形象猥琐，作者借此低俗之谜让他又一次出了丑。
接下来贾母出了个灯谜：
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
The monkey, being light of limb, stands on the topmost branch. It’s the name of a fruit.
谜底是荔枝（“站树梢”的意思与“立枝”相同，又谐音），贾政知道是荔枝，故意乱猜，惹老太太高兴。
作者此处借贾母谜语，暗示了整个贾府的悲剧——树倒猢狲散，因“荔枝”又与“离枝”谐音，而“树倒猢狲散”又是秦可卿托梦给凤姐所说之话。
接着贾政也出了个谜语：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
Its body is square,
Its substance firm and hard;
Though it cannot speak
It will assuredly3 record anything said.
— A useful object.
而贾母猜谜的过程颇为有趣：
（贾政）说毕，便悄悄的说与宝玉，宝玉会意，又悄悄的告诉了贾母。贾母想了一想，果然不差，便说：“是砚台（inkstone）。”贾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就是。”
这个灯谜可以说是对贾政性格的刻画——他酷爱读书，崇尚笔墨，品格端方，古板正统。而此回标题“贾政悲谶语”，也对应了此处的“有言必应”。即众人所言，均成结局。
接下来便是贾府各位姐姐妹妹们所做灯谜，首先是元春的：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打一玩物。
Monsters I can affright and put to flight;
A roll of silk my form; my thunderous crash.
Strikes dread into the hearts of all,
Yet when they look around I’ve turned to ash.
谜底是“爆竹”（firecracker）。此时贾家家道正旺，元春又进宫做了娘娘，自然是“一声震得人方恐”。然而最后一句“回首相看已化灰”却暗示元春如昙花一现，荣华富贵顷刻瓦解，好景不长。
迎春的灯谜：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通。打一用物。
No end to the labours of men, to heaven’s decrees,
But labour unblessed by Heaven will fruitless be.
What causes this constant, frenzied activity?
The uncertainty of mortal destiny.
谜底是“算盘”（abacus）。迎春是一个很让人心疼的悲剧式人物，她老实无能，懦弱怕事，缺乏主见，听从命运，正如被拨弄的算盘。嫁给孙绍祖仅一年，就被虐待而死。最终却只能归咎于“无运也难逢”、“阴阳数不通”。
探春的灯谜：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打一玩物。
The children by the steps look up:
Spring surely has no fitter decoration.
But when the silk cord breaks it drifts away,
Blame not the east wind for this separation.
谜底是“风筝”（kite）。探春是赵姨娘的儿女，同为庶出，却与贾环有着截然不同的品格。她心性高贵、诗书双绝，却怀才不遇，难以挽回贾府颓势。最后远嫁他方，正如风筝“游丝一断浑无力”。
惜春的灯谜：
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
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打一用物。
A former life’s appearance come to nought,
Deaf to folk-songs the chanting of sutras
she now hears;
Say not this life is sunk in a sea of darkness,
For in her heart a shining light appears.
谜底是“佛前海灯”（the lamp before a Buddhist shrine）。海灯是点在寺庙里佛像前的长明灯，隐喻惜春出家为尼。
最后是一首七律：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
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打一用物。
Who leaves the levee with smoke-scented sleeves?
Not destines by the lute or quilt to sit,
It needs no watchman to announce the dawn,
No maid at the fifth watch to replenish it.
Burned with anxiety both day and night,
Consumed with anguish as time slips away,
As life speeds past we learn to hold it dear
What cares it whether foul or fair the day?
谜底是“更香”（ill-omened，古代为夜间打更造的一种线香，每燃完一支恰是一更）。
关于此灯谜的作者，有两个不同的版本。通行的《红楼梦》写是黛玉所作，而脂本有的(庚辰本)属宝钗，有的(甲辰本)属黛玉。谜面作者不同，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
“琴边衾里总无缘”似在说宝玉和黛玉有爱却无夫妻情分，也可以说是宝钗在宝玉出家为僧后过着冷落孤凄、终生愁恨的孀居生活。
对众人所作灯谜，贾政内心如此评价：
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响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算盘，是打动龘乱如麻。探春所作风筝，乃飘飘浮荡之物。惜春所作海灯，一发清净孤独。今乃上元佳节， 如何皆作此不祥之物为戏耶？
而对于最后一个灯谜，评价是：
此物还倒有限。只是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
是谓“悲谶语”。
《红楼梦》此回的灯谜，是作者借书中人物之手写出的，似闲文，却是小说人物命运的隐语，意味深长、耐人寻味。不得不感叹作者文学功底之高、构思之巧妙。
往期精彩文章：
读者福利 | 这只兔子要上大荧幕了，先来了解一波
王俊凯唱《明日歌》，这些经典咏唱值得收藏（中英双语）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想给你朗诵首诗（中英双语）
影单 | 关于狗狗的电影，没有一部不是哭着看完的
记载人类文明，沟通世界文化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微信公众号 : waiyanshe-fltrp
新浪微博：@外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