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雯男友【青木川故事】赵复新-《河汉涛声》(节选二)-书香宁强

    【青木川故事】赵复新|《河汉涛声》(节选二)-书香宁强

    【编者按】山自青青水自泱,是非恩怨费评章。风光不再胭脂冷,画栋犹存故事长。近日,我县教师周凯精心整理了由赵复新先生创作、汉台区史志办编印的革命题材自传体小说《河汉涛声》电子版,我们从中节选部分章节予以刊出,以飨读者。
    今天“书香宁强”向大家推送的《河汉涛声》第29至34章(分三条编发)将以亲历者的视角、文学艺术的形式为大家讲述新中国成立之初发生在宁强县西部乡镇青木川等地的“红色故事”——中共宁西县青树川区区长石焰新发动群众土改,与当地土匪恶霸文富贵斗智斗勇的革命经历;区干事方永厚在战斗中成长并光荣牺牲的革命经过,建政初期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让人读来荡气回肠。
    赵复新,1918年2月生于山西省河曲县石仁村,1940年1月参加革命,1941年11月入党。先后任村长、区长、区委书记等职,1949年12月随军解放汉中,历任地区民政科长,宁强县县长、县委书记,南郑县县长,汉中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等职,1981年离职休养,享受地师级待遇。1986年起,开始创作自传体革命小说《河汉涛声》,1992年完成初稿,2001年4月由汉台区史志办印行。
    河汉涛声
    〇赵复新
    31、深入虎穴
    青树川,毗连三省五县,地形复杂,环境特殊,交通虽不便利,物产却极富饶。这里,北靠大山,南通四川,中间一段峡谷地带,全是川道平原的良田,盛产稻麦黍薯,又是山货药材、木耳、漆桐出山的集散地,周围山清水秀,相传晚清有一秀才,游山玩水途经青树川,曾即兴赋诗赞美青树川:“青树川形似一舟,园潭石柱镇中流,五谷呈瑞勃然秀,三河跃鱼自在游,龙寺落帽渡古孟北京星火站,文庙种桃向前刘,将军坐对三堡寨,池水遥对画眉笼。”
    从宁西县城出发,经过两天的急行,第三天的晌午,石焰新和小方到了青树川,在这深山老林,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平川,溪水潺潺,虽已冬季而山青水秀,使石焰新和小方的精神为之一振,两三天来的疲劳也一扫而光,两人不约而同地坐在山梁上玩赏起来。在石焰新来说,观赏景色的兴趣还不及对熟悉地形的兴趣浓。歇了一阵,两人又到小溪边洗了洗脸,刷了刷脚,把衣着整理一番,然后,一人舀了一瓷缸清凉水临西天气预报,打开干粮袋,饱餐了一气,石焰新还特别示意小方,两人又把枪枝擦拭了一阵,最后,两人才一前一后信步下山。
    青树川,一条不足五米宽的小街,由东向西,足有四里路,当两人来到街上的时候,行人廖廖,店铺关门,给人一种冷凄之感,最近一个时期,兵荒马乱,住家户大都害怕招惹是非,因而紧闭门户,逢集赶场也是匆匆来,忙忙去,买卖大致是易物换物,市面上,纸币已不再流通,这些情况,石焰新当然是一清二楚。但他还有另一种感觉,那就是板缝、窗户后面,必定有不少双眼睛在扫瞄他们,这些眼睛有惊恐的、怀疑的、喜悦的,当然也少不了仇视的。石焰新也曾考虑过有人可能放冷枪,这个想法他没有告诉小方,因为他又想这个可能性不大,原因很简单,这是文富贵的地盘,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他文富贵是不好交待的,特别是江县长一再叮咛文富贵保证石焰新两人的人身安全。
    一边走,一边想,不多一会,石焰新和小方走到中街,石焰新发现街道宽了许多,房子的结构,也大都由初进街所看到的土木结构变成了砖木结构,特别显眼的——石焰新想可能就是文富贵的住址了,他仔细打量起来,两座并排的大院落,又高又厚实的围墙使之与外界隔了开来,两座院落一个门,门楼又高又大,平时大门紧闭,出入由侧门通过,门楼上层似可住人,估摸由护院园丁把守,四角可以看到活动枪眼的痕迹。侧身再看,门楼对面,是一座三层楼的洋房,题名“辅友社”,石焰新从资料上已经知道,这是文富贵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
    这时,门楼的侧门开了,一个四十左右的大汉走了出来。当石焰新的目光与他相对时,此人双手抱拳:“敢问可是石区长吗?”小方嘴快,同时用眼睛向对方示意:“对,他就是石区长。”
    “失迎,失迎。”来人随即摆出请的姿态。
    石焰新并没有立即挪步,而是问道:“请问,你是——?”
    “在下姓文,名甲三,文团总的管家,现在文团总正在大厅恭候,请——”
    “不用客气。”石焰新说着即向门楼走去,文甲三立即快步跟上,小方惊觉地尾随最后。
    石焰新一跨进院子抬眼看去,上方是一排五间的大厅,四根廊柱对称地立在两边,东西各有一排厢房,一进大门立着砖砌屏风,通向正厅和厢房的路径是用青石板铺设的。正厅两侧,两株桂花树葱葱笼笼,廊檐上,用同样石质凿成的四只带有雕刻的鱼缸排列在两边;廊檐下少林功夫好耶,通向正厅的七级台阶,把整个建筑衬托的高大了许多,正厅的门楣上,显眼地悬挂着伪专员魏席儒所题的金字匾:“国栋家干”。 不言而喻,所有这一切都向来者显示,这里是斯文尊贵之家。
    但是,反映在石焰新和小方心里的却完全不是这样,他们有一种鄙视,这鄙视是自然的,而他们又不得把这种鄙视感压下去,至少眼下得这样,这不由使他们产生一种压抑感,异常烦恼甚至痛苦的压抑感!
    “啊,贵客来临,未能远迎,失敬,失敬。”肥胖的躯干随着声音一同拥了出来。文富贵抱拳迈出了正厅。
    当石焰新和小方迈进正厅,文富贵又赶忙说道:“我来介绍一下,”他指了指身边站立的年纪在五十开外的一个瘦、矮的人说:“他叫徐之栋,自卫总队参谋长;这一位,你们已经认识了,叫文甲三,我的管家,凡是有关我的事,我不在石区长可找他们代行。”
    “好吧。”石焰新接着说:“我叫石焰新,是县人民政府任命的青树川区长醍醐灌顶造句,这是我的助手。”石焰新把小方拉到跟前说:“他叫方永厚,以后有事找他找我都可以。”
    徐之栋打开镀金烟盒,朝石焰新送了过来。“不用。”石焰新顺手从怀里掏出烟口袋:“我习惯这个。”说着便装了一袋抽了起来。
    “大家坐下说。”文富贵又扭头对文甲三说:“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给石区长接风洗尘。”
    “文先生,不用了。”小方嘴快:“我们刚吃过了,肚子已经没有地方装了麦格iptv。”
    “何必客气?”文富贵说。
    “不,小方同志说的是实话。”石焰新一边摆手阻止文甲三一边解释。
    “石区长,听人们说,你们共产党组织有闻香队,不允许人们吃好的,可是这样?”徐之栋慢腾腾地抛过来这么几句。
    “共产党的宗旨就是为了让人民不仅要吃饱而且要吃好,这点,有个美国人叫斯诺,写了一本《西行漫记》说的是清楚的。”石焰新说到这里,感到言犹未尽,正要继续接着说,却被小方接了过去:“什么闻香队,完全是胡说八道。”小方还想说,但一时又找不出有力的话,只好气鼓鼓地停住了。
    其实,双方心里都明白,这是在逢场做戏。
    就在头天下午,文富贵从县城一赶回来,这个在宁西青树川一带当了二十多年的土皇帝,就立即召集了所谓的“御前”会议,紧急商议对策,用徐之栋的话说,就是研讨应变之策。当时文富贵到县城投诚,就是徐之栋的主意,文甲三是反对徐之栋的所谓大丈夫不吃眼前亏的办法,而徐之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力陈:第一、大军压境,如其承担被消灭的风险,不如假意投诚,以观动静;第二、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离开了地方势力,换句话说,离开了文富贵,休想在青树川这块地方成什么气候;三、通过投诚,一可以取信共产党,二可以摸摸共产党的脾气,以便更好地同共产党周旋。文富贵采纳了徐之栋的主意,没想到县城之行,不仅共产党的底细没有摸清,反而招来了共产党任命的区长,他文富贵连个虚名也没有捞着,这才使文富贵感到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原来所设想的,这才迫使他召集徐之栋、文甲三研讨如何应变这个事态。
    就在这三人密商中,文甲三坚决主张干掉石焰新二人,以免后患,然后扯旗上山,能打则打,不能打就南下四川进行成都会战。话一说出,徐之栋连连摇头,而文富贵则沉吟不语。
    “文总管所言差矣。”徐之栋一字一顿地说:“文团总治理地方几十年,树大根深,一呼百应,离开这里,岂不是龙卧浅滩虎落平原,就是不被吃掉,也得拖垮。到那时,骑虎难下……使不得,使不得。”
    “徐师爷,当时投诚就是你建议的,才造成现在真正的骑虎难下。要明白,共产党是富人的死对头,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文甲三的话带有明显的嘲讽,不由得使徐之栋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瘦削的脸上颗骨显得更高了。
    “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一千多号人,背井离乡,到时间拢得住吗?吃、住、行,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怎么解决?再说,只来了两个人,那还不是在我们手心里捏着的,到了非干的时候,下手也不迟嘛!”徐之栋的话,虽然是对着文甲三的挑衅的,但实际是说给文富贵听的,话后面的意思是:就看你文富贵怎么敲锤定音了。
    文富贵也在紧张的盘算:投诚是为了投石问路,二是为了取得共产党的信任,能够继续保持不因改朝换代独霸青树川的统治地位,但是,县城之行,使他感到这两个问题都是茫然无着,从而使文富贵怀疑投诚这条路是否走得通罗威拿犬。不仅如此,反而引来了共产党的区长刘雯男友,显而易见,这是取代自己的。如果这个判断是对的,那么灭顶之灾就在眼前,自己苦心经营半生的一切都要化为泡影,这引起了文富贵的恐惧,也使他产生了切齿之恨和切肤之痛。就在他返回青树川的路上,文富贵也想到了孤注一掷: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杀死石焰新二人,然后占山为匪。但是半月前当听说共产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相继解放了陕南重镇——汉中及宁西县城之后,文富贵曾进行了一次西沟撤退,以避锋芒,但是仅仅三天,人心浮动,十人中便散去二三,这种情景仍历历在目。因而又深深感到,就凭这点实力与共产党抗衡,无疑如以卵击石。这又在心里立下了另一套方法,尽量与共产党周旋,争取风平浪静,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一难关。因此,不仅不能杀石焰新二人,还要尽量安抚好,以便为走着瞧争取时间。所以,那次密会是以他这样的话结束的,“二位所言,各有所长,之栋兄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前,要忍,忍辱负重。石焰新来,就让他来好了,他们人地两生,离了我们,谁听他们的?只能是寸步难行,然后,我们走着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他们,要动他们,简单,就象探囊取物,但是要经常给他们点颜色,使他们懂得离了我们是不行的。二位商业三国,现在风雨飘摇,一定要同舟共济,精诚团结,今后,文的之栋兄多操心,武的甲三要多淘神,就这么办吧。”
    与共产党周旋,谈何容易!这一点,不管文富贵,还是徐之栋、文甲三,心中没有一点底儿,只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这些,石焰新在到来之前是有所估计的,所以,当小方驳诉“闻香队”的谣言时,石焰新给小方示意,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以免上对方的当。
    “石区长,你和方同志初来乍到,就多歇几天吧。”文富贵满脸堆笑,李蕴桥一腔热情地说。
    “谢谢你们的好意,既然文先生喜欢痛快,我们就开门见山商量正事吧。”
    “好说,那就请石区长赐教。”
    “根据江县长的指示,在近期内,我们要办三件事:第一建立青树川区的人民政权,就是说,成立区政府,办理青树川地区的事务,办公地点就设在你的民团旧址,不知文先生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文富贵十分恼火石焰新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但仍然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第二件,”石焰新见文富贵无可奈何的样子便接着说,“关于民团收编问题,县长请文先生能在半月内将所属的人、枪和一切物资能清点造册,至于收编的时间和地点,待后通知,只要求文先生能够责成专人进行此事,并不得虚报一人一枪。”
    “自然,自然!请问陈区长第三事?”“第三件事,就是在收编民团的同时,建立青树川区的民兵组织,配合部队剿灭土匪。”石焰新顿了顿,又说:“希望文先生能从大局考虑,迅速消除戒心,协助区政府办好三件事。”
    “理所当然。”文富贵仍然强装不露声色。“但不知石区长的食宿如何安排?”
    “吃的问题,请文先生不必费心,至于住嘛,在目前,我们按照江县长的指示,请文先生安排吧。
    “义不容辞,请不必客气。”文富贵想了想又说:“就请委曲一下住在西小院吧,那里与这边只是一墙之隔,只是许久没人居住,有点荒芜,请勿见怪。”
    “这个院子里曾经闹过鬼罗鹰石,石区长不会介意吧?”文甲三阴阳怪气地吐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徐之栋又加了一句:“听说共产党是不信神鬼的。其实神鬼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贤宝宝。石区长,你说对吗陈国君?”
    石焰新听了只是“哈、哈”一笑,所有想说的话似乎都包含在这笑声中了。
    32、夜半闹鬼
    就在当天晚上,发生了对石焰新来说既是意料中又在情理之外的事。
    所谓西小院,毗连文富贵两座正院,只有一墙之隔。小院并不小,只是与正院相比而言。三间正房,三间偏房,院子里还有一口深水井,当文富贵登上团总宝座,操有生杀大权之后,好色的本来面目便暴露出来了。
    五十三岁的文富贵,共有一妻五妾,除了正房是明媒正娶之外,还有五个是靠骗、抢来的小老婆。在他三十二岁的时候,文富贵在骗娶第一个小老婆时,大老婆死活不顾,以抹脖子、上吊威胁文富贵。文富贵并不是一个怕老婆的人,但他担心老婆真是寻了短见,对自己的名声影响太大,因而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西小院就是为安抚老婆修起来的。
    西小院修起来了,小老婆也有了安顿,但大婆子说啥也不让他夜宿西小院,于是只好白天陪小老婆,晚上又得到大婆子处。后来不得不从搜刮来的钱财中给了大婆子一点甜头,加上已经成了事实,大婆子才缄口不语了。文富贵趁机在墙上挖了一个门,这样也就方便多了,但妻、妾绝不见面,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大婆子病死为止。
    大婆子一死,小婆子就扶了正。又从西小院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搬进了正院,于是,西小院便闲置起来,后来随着文富贵羽翼渐丰,贪色的劣性更是有增无减,强抢民女、霸占民妻屡有发生,西小院又成了文富贵纵淫的场所。其中最恶劣的是文富贵踏进不惑之年发生的一起霸奸不遂、逼死人命的事件。
    一九三六年,离青树川不远处有一个叫上坝水槽沟的村子,村里有个殷实农民叫沈元发,他有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长得出脱。一天以外出打猎为名,实为寻花访柳的文富贵,不意撞见了沈元发的三个女儿,文富贵利用权势,在同一年先后奸污了豆蔻年华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又准备向刚满十六岁的三姑娘下手,沈元发的老伴实在忍无可忍,但又对文富贵无可奈何,只好对女儿严加管束,使文富贵无隙得手。为了发泄对文富贵的仇恨,沈老婆子暗里把文富贵的生辰八字写了放在磨眼里推,以为这样就可致文富贵于死地,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当然,这种愚笨的做法,无损文富贵一根毫毛,相反,当有人向文富贵密告后,更加激发了文富贵的色胆。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文富贵派了四个爪牙,没用任何理由苏引华,便把沈老婆子的三姑娘抢到了手,并且当着三女子的面,把沈老婆子打了个半死。
    三姑娘一抢到手,文富贵便把她密藏在西小院。没想到三姑娘与两个姐不同,生性刚烈,又看到因为自己祸及双亲,母亲被惨遭毒打后,生死不知,心中燃起了强烈的仇恨。不论文富贵怎样软硬兼施,三姑娘就是不从,而三姑娘越是不从,越是激起了文富贵的占有欲,在淫威的摧残下,刚烈的三姑娘用自己的裤带自缢身亡。
    沈家三姑娘之死,并未使文富贵收手,反而雇用了廖姓的杂货店以买卖山货为名,四乡游窜,探访“绝代佳人”,随后,三年内连续娶四房妾小,于是正气寻妇录,又在紧连正院的东边修了一座两进的中式大院,结构与正院完全相同,专门安顿妻、妾。这样,西小院便荒芜了。一九四四年,也就是民国三十三年,县上派了一名所谓禁烟大员前来青树川,名谓查烟禁烟,实则想压压文富贵的威风,使他能够听命于委任的县大员,不料,文富贵根本不买帐,通过徐之栋的策划,故意把禁烟大员安排在西小院,就在当晚,西小院闹鬼了,吓得禁烟大员屁滚尿流地给文富贵磕头作揖,一到天亮便连滚带爬地离了青树川。临走时,文富贵豪爽地给了这位禁烟大员一百大洋,而且,还专派四名马弁护送回县。禁烟大员受宠若惊地感激涕零。从此,西小院闹鬼便不径而走地传开了。
    当石焰新和小方住进西小院的时候,他们对闹鬼的说法,认为不过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石焰新多了一个心眼,那就是在徐之栋活灵活现地介绍了西小院闹鬼的细节后,石焰新心想,世界上既然不存在鬼,何以闹鬼呢?那么这个鬼到底是什么呢?小方到底年轻,阅历不深,对文富贵和徐之栋所说的闹鬼的话,只不过认为是戏言而已,完全没有往心理去,小方想,一个堂堂的解放军战士,连真刀真枪的敌人都不在话下,还会去怕鬼吗?
    其实,文富贵的心里也不平静,放鬼容易捉鬼难,几年前,他听了徐之栋的话,用鬼吓跑了禁烟大员,现在,又用这个招儿,能否起什么作用,他心里并没有底儿,对文富贵这样一个饱经世故的人,他感觉到他并不是仅仅与石焰新在斗,而是在与共产党较量。他并不懂什么社会发展规律之类的学问,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他,国民党、共产党斗了几十年,最后的结果是国民党输了。他曾经思忖过,既然已经投诚,那就假戏真做好了,但是,身家性命是否能保住?自己的地位是否能维持?他听了许多关于共产党的传说,他也已经和共产党打了交道,他似乎觉得,共产党在大的方面说话是算数的,但是,对待具体问题具体人这一点上,又是灵活多变,捉摸不定的。共产党虽然对自己说过既往不咎的话,但天下是共产党的,硬要咎起自己的过去,那时,我文富贵又将奈何?他确实盘算过孤注一掷。
    但是,文富贵又觉着时机并不成熟,他决定与共产党周旋,他自我感觉这个策略是上策,他期望通过周旋,能够取得更多的与共产党讨价还价的筹码,或许能够保住自己在这一带继续发号施令的地位。
    西小院的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也就是客厅,客厅两边间原是文富贵和小老婆的卧室,另一间是他处理公私事宜兼烧大烟的地方。石焰新和小方将室内室外各处查看了一遍,觉得还可以,虽说名义住在文富贵安排的住处,但又与文富贵隔开,并有另门通向外面,接触群众并无防碍,按小方的意思,客厅两边,各住一间都市天龙,免得自己起居走动影响石焰新思考问题和处理事情,但石焰新坚持两个共住一室,说是遇事可以互相商量、互相照应。小方拗不过,只得和石焰新共住东间,而把西间空着。
    石焰新和小方住进西小院是由文富贵派了一个团丁送过来的,从外表看,年龄和小方差不多,但明显看出,由于营养不良而显得发育不足。身上穿的一件旧军衣就象挂在衣架上空荡荡的,一双裹腿把身子更衬得瘦小,两只眼睛无神而显得呆滞。总之,给石焰新的第一感觉是这绝不是文富贵的心腹,他心里盘算,看是否能从这个小团丁的嘴里挖出点什么,与小团丁相比,小方却神气多了,甚至外露出一种自豪感,小方心想,我替人民打天下,你却为文富贵卖命,搞得人不象人,鬼不像鬼,一阵小风都能把你吹出老远,何苦呢!简直是自讨苦吃。蓦地,他又可怜起这个小团丁了,时值寒冬了,他为什么还穿得这么单薄啊?当他们在室内拾掇的时候,石焰新仔细对这个小团丁进行了一番观察人间小可,虽瘦弱倒还麻利,憨呆的外表下含着一种机敏,但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却裹有一层淡淡的哀怨,虽然,这个小团丁表现的比他的年龄给人一种更加成熟的感觉,他虽然一言不发,却时而用眼角扫人。
    “你叫什么名字?”小方拍着小团丁的肩膀问。
    “朱发远。”他慢吞吞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当了多久团丁了?”石焰新又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人都吃饱了。”无奈中隐藏着悲愁的调子:“为了混饭,才干上这倒霉的团丁,不多不少,整两年。”
    “为什么倒霉?”小方好奇了。
    “霉就是霉呗!”小团丁不愿谈下去了。
    石焰新和小方见小团丁不愿再说,也就不再追问了,不多会,室内便洒扫完毕。石焰新又让小方去把通向外面的门打开。
    由于日晒夜露,门上的锁已经锈住了,小方只好拣了块石头把锁砸开。随后三人又把院子收拾了一番,这时小方拿来水壶给石焰新,石焰新打开壶盖正要朝嘴里凑去,又连忙递给了小团丁,小团丁有点不好意思了,石焰新又用眼睛示意他喝,小团丁感动了,但他并没有接水壶,而是连声说道:“我不渴,请区长喝。”
    这时石焰新又把水壶递给了小方,小方毫不客气地接过水壶仰脖喝了一大半,小团丁目睹这一情景,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
    夕阳把天上的云染得红红的,初冬的晚风给人带来了寒意,石焰新让小团丁回去休息,小团丁诺诺而不动步,小方又在催促着,小团丁只好诺诺地说:“石区长,晚上,注意……鬼。”便起身走了。
    “世上真有鬼吗?”小方向石焰新问道。
    “你说呢?”
    “胡扯!神呀、鬼呀,世上根本没有。”
    “不,世上是有鬼的。”
    “营长,你真会开玩笑。”
    “不是玩笑,你想,有人想干见不得人的事,这不就是鬼吗?”
    小方有点醒悟了:“他们想干什么呢?”
    “眼睛睁大一点,看看就明白了泰迪学游泳。”
    这一夜,尽管他们合衣而卧,并且轮流值班,一直到天明,毫无什么动静。第二夜在鸡不叫,狗不咬,万籁俱静的时候,正当石焰新值班,忽听一声瓦片掉在院子里摔得粉碎的响声,石焰新连忙把小方推醒“注意!”小方一下挺起了身子抽出了驳壳枪。
    “别紧张!”石焰新轻轻告戒小方。两人一齐蹑手蹑脚来到窗前,这时,只见正面院墙外边好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逐渐露出了一个头上发出湛蓝湛蓝的光,两颗獠牙长长地伸出嘴外,头发披在腰际,手脚象枯了的树枝,衣服似道袍却又是一条一条的,象是飘带,嘴里发出象老鼠一样“吱吱”的叫声,这样的形象,小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只是从老人们摆故事里听到过,但是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如今,忽然看到了,他的毛发一下子竖了起来,全身渗出一股冷汗,他不由自主地扑在石焰新的怀里,石焰新把小方搂住,俯在耳边悄悄地说:“别怕,有我哩!”小方慢慢地抬起了头,顺着石焰新的视线望了出去。
    这时“鬼”已经飘飘然的降落在院子里,忽而飘在院子这边,忽而又窜到那边,随着身子的飘动,那湛蓝的光也忽闪忽闪地跳着,慢慢地“鬼”飘到门边了,嘴里的吱叫声听得更真切了,手向门上拍打着,小方举枪欲打,石焰新一把按住:“等等。”石焰新也有点发毛,说是鬼吧,他确实不信,说是人?为什么又发光?一霎间,他困惑了,但很快又清醒了,如果真是鬼,一道门就能挡住吗?窗比门好进,为什么要从门进呢?他想看个究竟,所以才把小方的枪按住,过了一阵。“鬼”似乎有点疲倦了,或许已经兴趣消失了,总之,不拍门了,嘴里也没响声了,飘飘地想走了,说时迟,那时快,石焰新举枪了,只听“啪”的一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随着枪声,只听一声“哎哟”,“鬼”忽然不见了,小方一个箭步想冲出去,只听石焰新喊了一声“回来”,小方止步了,石焰新担心还会有什么名堂,但是,除了一阵狗咬声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响动,一直到天亮,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天亮以后,石焰新和小方来到了院子里,在离院墙不远的地方,发现了点点血迹。“小方你看,鬼是人装的。”“区长,人为什么会发光呢?”“小方,这个问题要搞清,但是,更要搞清他们闹鬼的用意什么,你说是不?”小方连连点头。
    当时,确实把个石焰新弄蒙了。第二天,就让小方上县城向江县长反映。没想到,小方在第三天天刚黑不多久,就又返回了青树川,还带回了江县长的一封信,石焰新没有马上看信,而是把小方狠狠地“克”了一顿。
    谁让你一个人走夜路?石焰新真格动气了:“你知道吗李妍智,这才解放几天,我们还没有站住脚!”
    “事情紧急,我顾不上这些。”小方挺委曲。
    “那你不会问江县长要个伴一路回来?”
    “江县长说了,我——”小方没有往下说,意思是,一个人利索,何况,解放军战士还会怕土匪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石焰新又心疼又是气地说:“千万不能麻痹,血的教训还少吗?”
    小方的嘴嘟起来了,石焰新想既然已经安全地回来了,不能一味地批评,这不也表现了小方的热情和勇气吗?再说融贝网,自己也考虑不周,临走时,为什么不叮咛呢?石焰新一下子心软了,但他不愿表露出来,对战士要求严格些,甚至有时受点委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残酷的环境一旦疏忽,都是要用血作为代价的。
    “饿了吧,我给做饭。”说着,石焰新就挽起袖子,准备做饭,“别做了,临走时江县长让我美美吃了一顿,还给我装了十个煮鸡蛋沙河高教园,你看,还剩下四个。”说着,小方掏了出来,“一人两个。”顺手把两只鸡蛋塞进石焰新手里。
    小方剥鸡蛋的时候,石焰新打开了江县长的信,信是这样写的:
    老石:
    你好,辛苦了!
    小方报告了你们的情况,对文富责绝不能掉以轻心,近期要对他的部队进行改编。请密切注意其动向,有两个情况值得你们注意:一、文可能接受改编,但这种可能性不能寄予太大希望;二、文上山为匪。或者,明里接受改编,暗里则组织对抗,要警惕这种情况,慎之又慎,千万麻痹不得。希抓紧时间组织训练区干民兵,这就是你能站住脚的根本点。至于谈到闹“鬼”兽婚,只能说明文富贵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但还没有到狗急跳墙的地步,要尽力防止这一点。“鬼”发光,不足为奇,这是磷的作用,你知道我们打游击的时候,晚上行军,不是常常看到这种“鬼火”吗?
    我尽量抽出时间到你那走走。
    祝你们成功!
    江路
    1949年12月17日
    江县长的信,就象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焰新心中的疑团,他对前面的路看得更清了。
    (请继续点开今日“书香宁强”第二条《赵复新|《河汉涛声》(节选三)》阅读)
    责任编辑:王化斌、苏晓莉
    投稿邮箱:290815653@qq.com书香宁强∣一个专注于阅读的微信长按,识别二维码,加关注